第十八章 心无猛虎

　　围住苏亦凡的有五个人，年纪都不太大，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老子不是好人”气息。这些人不仅是目光不善，大冬天的穿得都挺单薄，一个个手掌骨节凸起，一看就不是要跟人张嘴讲道理的。
　　苏亦凡心中一沉，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喊来的，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快。
　　目光扫过，苏亦凡看到了远处教学楼上，透过走廊窗户站着的瘦长身影。在瘦瘦长长的陈欣身后，站着他两个校队的跟班。
　　看戏的位置都找好了，陈欣的耐心果然不怎么好。也许陈大少只对程水馨那样的美女才会很有耐心吧？
　　看到这几个人撸胳膊挽袖子的模样，苏亦凡说心里不慌是假的。可苏亦凡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退缩不能认怂，否则一切倒真的如了陈欣的愿了。
　　五个浑身散发着机油味道的青年都剃着滚圆的球头，眼睛死死盯着苏亦凡，那表情就像之前苏亦凡刚拐走他们女朋友一样。
　　“小子，你是苏亦凡？”
　　五个人里为首的那个矮个先开口了，语气各种不善。
　　苏亦凡看着这五个人组成的一堵人墙，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个老朋友找你有点事。”
　　还是那个矮子开口，嘴里喷出一股浓重烟味，还有点口臭，苏亦凡下意识地侧过脸避开了矮个青年的吐沫横飞。
　　“对不起，我还得上课。”苏亦凡看着这个矮个青年，认真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上你妈个逼的课！”矮个青年张嘴就喷了一口味儿更大的吐沫星子出来，“让你跟哥几个走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苏亦凡退后一步：“我不认识你。”
　　那个矮个青年嗤笑一声，伸手就要抓苏亦凡的衣领：“小子，你知道自己跟谁说话呢？”
　　苏亦凡下意识地伸手一架，就挡住了伸过来的那只手。虽然遇到这几个人有点怕，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苏亦凡知道自己逃避也不是办法。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男孩心底日积月累的那种英雄情结就像见到裸女的海绵体一样勃发了。苏亦凡拨开那只想把自己当小鸡拎的手，没有松手。
　　这是欧拉教苏亦凡的方法，他的手指捏住了那只手虎口偏下的位置，骨缝和神经的集合处。麻痹和疼痛两种感觉瞬间穿透了矮个青年的手掌，他的表情从嚣张变成痛苦没用上一秒钟。
　　全拜今天吃的那碗牛肉面的功劳，苏亦凡这充满力量的一捏让矮个青年痛叫了一声。
　　“操，哥几个弄他！”
　　“干他！”
　　“妈比的，小子找死！”
　　此起彼伏的喊声中，苏亦凡松开抓着矮个青年的那只手，伸手出拳，一拳打在矮个青年的脸上。
　　这一拳挥出，苏亦凡觉得自己跟以前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从刚才开始苏亦凡就想到了很多可以避免这次争端的方法，譬如这个校门口其实是公安重点巡逻路段，只要稍微拖延一下总会有人来阻止这一切。
　　苏亦凡也可以冲正在看热闹的同学使眼色，让他们喊学校的保安和老师们过来大事化小。
　　苏亦凡更可以先服个软，学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地忍让一下，然后再想办法把自己锻炼得更强悍，然后直接去找陈欣的麻烦。
　　反正苏亦凡有很多选择，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把这一切告诉苏小轻，让她帮自己解决。苏亦凡知道跟苏小轻比起来，陈欣所依仗的那些东西屁都不是。
　　可苏亦凡不想这样。
　　经过昨天和今天反复思索之后，苏亦凡决定正面面对这一切。
　　现代人从来都不缺智慧，少的是勇气。
　　现代人只会细嗅蔷薇，心中却早已无猛虎。
　　这一拳挥出，苏亦凡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终于变得清晰了，他一拳打在矮个青年的脸上，身边另外几个人的拳头已经朝着他的身上开始招呼。
　　苏亦凡两脚岔开，照着欧拉教的方法站着，身上已经挨了三四拳，竟然没有一丝要倒下的感觉。
　　每一拳都很有力量，砸在苏亦凡的头上身上。苏亦凡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阵痛，偏偏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这是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原来挨打也无非就是这种程度，苏亦凡在被打了几拳之后，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没有欧拉一拳拍在胸口那么疼，也没有多强烈的眩晕感。苏亦凡在被拳头招呼的同时，朝着那个想要抓住他衣领的矮个青年又是一拳。
　　矮个青年也不是白给的主儿，被苏亦凡揍了两拳没啥不良反应，除了嘴比刚才歪点，跳起来也开始踹苏亦凡。
　　隔着厚厚的大衣，这一脚踹过来没啥感觉。苏亦凡在被踹中的同时感觉到自己后脑上又挨了一下，背动手那人下手挺狠。
　　站稳了，不要倒下。苏亦凡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然后朝着挨个青年又扑过去。
　　勇气不是别人给与的东西，苏亦凡这样想着，抱住矮个青年的头，用膝盖狠狠撞向那个矮个青年的小腹。
　　五个人打一个，苏亦凡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他看准了这个领头的，决定就跟这一个人死磕。
　　欧拉提及了很多能够一击让人丧失战斗力的方法，就算被几个人围着用拳头招呼，苏亦凡还是不希望自己用那些招数来对付这几个小青年。
　　变本加厉的拳脚集中在苏亦凡身上，这些被川哥喊来的青年是一个跟陈家无关的车队里的几个刺头。这些平时就习惯了用拳头跟人说话的小青年听说收拾一个学生就能卖川哥个人情，纷纷兴高采烈地冲到学校门口。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高中生竟然有点硬气，愣是没给他们羞辱这小子的机会。
　　站在原地的苏亦凡觉得头有点晕，无论谁被五个人围着痛打也不会感觉太好。要不是最近欧拉的高强度训练，苏亦凡觉得自己早就应该晕倒了。
　　就算是这样，苏亦凡在被人围着痛殴的间隙里还抽空看了一眼二号教学楼的三楼走廊窗户。
　　苏亦凡看了陈欣一眼，这一眼没别的意思，只是告诉陈欣自己不会屈服。
　　苏亦凡疯了一样一直对着那个矮个青年一拳一脚地反击，浑然不顾背后四个青年死命拽着自己想要把自己架起来继续痛打。
　　五个社会青年围着一个学生拳打脚踢的场面在学校门口也太显眼了，没一会就有几个男老师跑过来拉架，还有老师跟在后面一边喊学校的保安一边要打电话报警。
　　苏亦凡这时候脸上已经有不少血迹，头发被扯得乱糟糟，衣服上全都是被踹的泥印。站了这么几分钟时间，苏亦凡终于是有些撑不住，觉得自己随时会倒下去。
　　那个矮个青年已经被苏亦凡打得鼻孔也淌出血了，看有学校老师冲出校门，恨恨地又踹了苏亦凡一脚，对另外几个青年喊道：“妈个B的，拧！”
　　几个青年收起拳脚，转身一溜烟上了一辆车牌被光盘挡着的金杯面包车，顺着校门口的公路朝东疯一样开走了。
　　看着那辆面包车远去不见之后，苏亦凡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后才站起来。在赶来老师的惊讶目光中，苏亦凡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摇摇晃晃地去水房洗脸。
　　班主任王琴也被叫来了，看见苏亦凡从水房里出来，顿时就是一声尖叫：“苏亦凡，你给我站住。”
　　苏亦凡站住了，转身看着这个以挖苦学生为乐的老师。
　　“你这是怎么回事？”王琴声音很尖，这事现在校长和教导主任都知道了，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一高中这种名校门口居然发生这么恶劣的打架事件，天知道真追究起来得怎么处理。优秀教师评选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出这种事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苏亦凡还没开口说话，王琴已经语速很快地继续尖声喊道：“你居然跟校外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还聚众打架，我看你是不想好好读这书了！”
　　对王琴的风格已经很熟悉了，苏亦凡指了指自己的脸：“老师，是有流·氓找我麻烦，我是在自卫。”
　　被这么多老师和学生围观，王琴已经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看苏亦凡还反驳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怎么不找别人麻烦，怎么不找我的麻烦？你自己身上没问题，他们能找上你？”
　　苏亦凡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在围观群众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李沛然。这小子笑得像脸上开了朵菊花似的，正在跟身边的同学低声嘀咕什么。
　　苏亦凡无奈道：“老师，就算你想问我什么，也等我先处理完伤口好不好？”
　　王琴怒道：“你还有脸说？学校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在王琴的大声呵斥中，苏亦凡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二号教学楼，陈欣已经不在走廊里了。对于王琴的怒吼，苏亦凡可以理解——教导主任就在旁边站着呢，那个额头秃得只剩下几根头发老男人喜欢穿一身很旧的工作服，有时候还带着一对套袖，像上个世纪国营工厂里的老会计。
　　看到苏亦凡这表现得这么无所谓，王琴更觉得丢人丢大了，尤其是旁边一些老师的低声议论让她感到火冒三丈。王琴指着学校大门口大声说：“行，那你就回家去处理伤口！你不把家长找来，就别来学校上课了！”
　　教导主任高振宇站在旁边没出声，既没劝阻王琴，也没训斥苏亦凡。秃顶老男人默许了王琴的举动，就是想看看这件事苏亦凡的家长知道以后要怎么善后。
　　苏亦凡看了看王琴，陈欣找人对付他，他没什么感觉。身为一名老师，不顾学生身上有伤的这副嘴脸让他觉得有些难过。朝着王琴点点头，苏亦凡没再说话，转身走出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