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差了点什么
伐清1719 by 晴空一度
2021-5-2 20:50
听到了宁渝的所谓中华帝国,却是把在座的大臣们给听愣住了,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年号?这不是纯粹的扯么?到底有没有文化?
崔万采脸上也带着几分尴尬,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宁渝名义上的老师,这虽然教给宁渝的都是些不怎么正经的东西,可是到了这个关头,也确确实实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复汉军内的文官们不同于大清的文臣,他们似乎天生便继承了明朝大臣的风范,开始喷起了口水,宁渝这个时候突然有些羡慕在后院修心养性的宁忠源,好歹他可以选择去修心养性,可是自己当了新的楚王,却只能看着这帮子文臣们耍起了嘴皮子。
当然除了国号以外,还有年号啊,然后朝廷的政务架构啊,这一堆事情都摆在了宁渝的面前,让他感觉到有些苦恼,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的时候,却是需要走一套流程,像这样的争执场面将来也不会少。
崔万采终究是站出来说道:“自黄帝至舜禹,皆同姓而异其国号,以章明德。王上所说的中华帝国却是有些不伦不类,难免招人笑谈。”先是暗中鄙视了一通宁渝的审美,然后望着大臣们,开始了长篇大论。
“历朝历代以来,这国号要么是以爵位为名,要么是以封地为号,如此说来,王上以楚为号,不若以国号为楚。”
“至于汉楚之争,倒不是因为白莲教,而是见诸青史之上,这汉着实不少,除了高祖皇帝的汉和光武皇帝的汉以外,还有昭烈皇帝的汉,除此之外匈奴刘渊亦曾以汉自居,还有刘知远同样以国号为汉……于我等而言,开创的是一统江山,再用汉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一番话却是说得众人心服口服,要是前面没有那些个汉,用一用倒无妨,可是现如今皇帝又不姓刘,再用未免有些强行攀关系的味道,大家伙也就选定了,便以楚为国号。
宁渝心里虽然对这些虚名不以为意,可是也不想为这事反复纠结,其实用什么国号都行,主要还是得有硬实力,要不然取得再好听也白搭。
后面就是定年号了,宁渝心里以为这国号大臣们定好了,年号自己做主就好了,心里也已经想好了,兴致勃勃道:“以楚为国号,孤以为可。这年号嘛,诸卿以为如何?”
李绂这个时候却插嘴进来,在一旁提醒道:“王上,年号毕竟不比国号,需要等到王上正式登基之后,方可拟定。”说白了,想要年号得先把程序走了。
宁渝有些郁闷,登基肯定是要登基的,但不是现在,也不会选择在武昌,到时候是需要搬到江宁的,而那里的天地社稷坛已经在建了,因此也只能等到登基之后了。
不过在此之前,宁渝还需要会同崔万采、宁忠景、李绂等人解决一件头等大事,那就是确定目前复汉军的政务架构,毕竟眼下的楚王府架构当初也是草创得来的,很多东西都还不够完善,特别是官制等级上,更是混乱无比,过去大家都是草台班子,也就不在乎了,可是马上就要创立一国,要是还这么乱可就说不过去了。
在这一方面上,就不太适合开大会了,毕竟关系到最为核心的东西,宁渝直接找来了宁忠景、崔万采、李绂等大臣,检讨过往历代的政务框架,从而得出更适合目前楚国的一些东西出啦。
实际上,宁渝也很清楚当前清廷的框架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实际上它还是基于大明的根基,从而演变得来的一种制度,它是将入关之前的满洲与明制进行了结合,加进去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八王议政,可是大体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当然随着八王制度的废弃,皇帝的权利是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大的。
至于明朝制度除了内阁以外,其他方面基本上是沿用三省六部制度,当然细节上是有些变化的,其中中书省统管六部,负责职掌行政事务,跟目前楚王府的政事堂颇为累死,而主管军事的则为大都督府,类似于目前复汉军的枢密院,而御史台则是类似于复汉军的监察院,负责职掌监察事务。
简单来说,复汉军目前的制度与明清制度并没有真正的变化,无非就是名字上发生了一些转变,当然这其中也有一点变化,那就是复汉军其实在事实上取消了内阁,而是选择了左右参议制度,几乎等同于左右宰相。
在这一点上,其实无论是宁渝还是宁忠源,当初都是有过深入的考量的,那就是内阁制度最大的作用其实是权力的制衡,在效率上其实并不高,反倒是丞相制度,更加适合战时的需求,通过总览全局的方式,来避免内耗。
当然为了制衡丞相的权利对君王造成的威胁,宁忠源并没有给出真正的丞相的名分,而是用参议来顶替,简单来说就是位卑权重,而且还设立了左右两个参议,为的便是制衡。
“孤以为,政务清廓,方能安定四方。尤其是中枢之内,更应该做到职责相应,削减冗官冗职,以确保政务上下畅通无阻。诸卿可有何建议?”
眼下真正能够参与到这一次会议的人,都是目前复汉军的中枢力量,对于这件事自然也会深思熟虑一番,因此不管平日里怎么说,到了这个场合上,大家不免都沉思了一番,毕竟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说轻一点关系到大家伙的将来,说重一点事关整个大楚的生死。
“若是接替旧制,倒也未尝不可,毕竟这天下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套……只是新朝初立,若是有些改动,也是实属正常,却不知王上心中如何想法?”
李绂的性子做不到那么刚直,因此很多话说起来还是比较圆滑的,大家伙听了都会觉得有道理,可是并不能解决问题,而这些东西,也并不是宁渝眼前想要的。
实际上如果只是旧制的话,宁渝完全是可以沿用眼下的这一套东西,他低声道:“新朝鼎立,绝不可沿用老路,只是孤以为,所谓官制绝非只是为了大家的荣华富贵着想,因此这制度却是需要细思量一番。”
众人苦苦思索之后,也是提出了许多看似有用的建议,可实际上依然是换汤不换药,并不符合宁渝的想法,唯独一直没有说话的崔万采,却陷入了沉思当中。
见到众人都没有新的想法后,宁渝也不由得有些失望,而此时的崔万采却低声道:“王上,先前咱们所做的一切事物,其实还是差一根线去串起来,这一次的官制同样如此……或许有了这根线,很多东西就会迎刃而解了。”
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以后,宁渝心里却瞬间敞亮了几分,他很快便懂得了崔万采的意思,他想要更改的其实从来都不是官制……而是封建王朝的这一套行事逻辑。
无论官制再怎么改,如果始终都是在封建王朝的这一套逻辑之下,其实都是立不住脚的,而且很容易被摧毁掉,甚至包括宁渝前面做的那些动作,或许在他活着的时候能够维持下去,可是只要将来换了个皇帝,这一切都会被推倒。
“废除苛捐杂税,减轻百姓负担。”
“扶持工商百业,促进资本发展。”
“重修明清刑律,废除苛刑酷刑。”
“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
当这些东西都搅和在一起的是时候,宁渝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爆裂开来,这些条款条条都能尽收民心,可是混在一起的时候,却仿佛少了一个最关键的东西。
是什么呢?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给宁渝一个答案,在坐的所有人都没办法,可以说,宁渝真正的考验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清廷,还有天下众生,如果只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大楚,这对于宁渝来说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李绂沉默片刻,随后低声道:“王上,于民心而言,绝非一味施恩,更要恩威并重,当下我大楚对百姓施的恩,于清廷已经胜过十倍百倍了。”
一旁的诸位臣子都是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如今的复汉军于百姓之索取,于历朝历代都是相当低了,军队更是秋毫无犯,从来都没有过残民害民之举,如果连这些都还不够,那到底要做到什么样才够?
没有人懂得宁渝此时内心的纠结与苦闷,或许对于他而言,曾经所经历的那些美好与震撼,一直停留在他的内心里,从来都没有消散过,以致于不自觉地就会流露出来。
“孤一直在想,为何两宋之际和明末之时,我亿万汉人,却未曾守住这个江山?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宁渝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一个死结,困扰在他的心里,可他是知道答案的,那个答案几乎残忍的让人心碎罢了。
“民不知有国,国不知有民。”
“我大楚绝不做这样的国!”
……
如今风雨飘摇的大清朝,在雍正这个土郎中的几副猛药下来,竟然有渐渐稳住病情的趋势,开始逐渐让雍正多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奢望,也就是这药下的还不够重,疗效还没达到雍正大夫想要的地步。
“原本摊丁入亩与火耗归公乃我大清爱民之举,可为何让楚逆走到了朕的前面,你们说,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望着满朝跪着的文武大臣,雍正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早已经接到了密报,复汉军已经在南方数省开始推行废除耗羡和摊丁入亩的政策,甚至已经走到了更进一步,那就是将士绅也纳入进了一体纳粮的范畴内。
虽然对复汉军这种抄袭行为感到无耻以外,可是清廷行动之颟顸,也让雍正几乎感觉到心碎,他多番筹谋之下,才勉强开始推行的政策,如今却被对手全盘照搬,甚至还更进了一步,这想想都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这中间差了哪一点呢?
对于这个问题,除了少部分糊里糊涂的大臣以外,其他人几乎是门清,大家伙都是经历过科考上来的,哪里还不懂这里面的关节?复汉军能够全面推广实行,靠的就是一个杀还有个拉,而且必须是先杀后拉。
首先在复汉军打天下的过程中,地方士绅的损失其实是非常惨重的,大批不愿意跟着复汉军的士绅家族,都已经被干掉了,再加上这几次的清扫,可以说士绅大族们都已经被割了好几轮了,剩下除了缩着也没什么好办法。
在杀完了这一批士绅大族后,复汉军再去实行这些政策,在无形当中其实就减少了许多阻力,再加上后面复汉也会针对配合的大族来进行拉拢,在清扫那些不配合的大族时,也收缴了不少好处,用来拉拢却是完全绰绰有余了。
当然,即便是这样,复汉军在湖广内部也遭遇到了一批反对者,然后在将他们彻底清除干净后,甚至连一同起家的姻亲郑家都给扫到一边玩去,这才将政策全方位铺开来。
可问题是,复汉军有人有枪,有钱有田,能打也能拉,民心还很稳定,可是清廷眼下有什么?除了那些烧火锅一样的鸟枪外,什么都没有。
张廷玉只好道:“启禀皇上,楚逆眼下所行不过是画虎类犬,既无皇上仁爱之心,所行策略更是急躁蛮行,怕是不得长久。”
怡亲王允祥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雍正所言何意,不过是希望能够将摊丁入亩推广到其他诸省,而不是仅仅只在直隶推行。
可问题是,这个银子从百姓的手上是收不到的,只能分摊到各州县,通过各州县的田产籍册来征收,可是那些田产籍册上的名字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都是大清的八旗贵族老爷们……
说白了雍正既做不到士绅一体纳粮,又不愿意再去从穷棒子手里捞钱,这中间要收的银子还不能少,实在是让下面的官员们有些无所适从。
哪怕是首倡的直隶,如今也面临了这样的困局,使得雍正自以为的妙计,开始变成了一处尴尬的闹剧。